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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由谈/活到老写到老\陈 安

2024-08-13 05:02:08大公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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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图:作家马识途一百零六岁时出版《夜谭续记》。

  到了古来稀年龄,发现流传在老人群中的一个词具有“谈虎色变”效应,那就是“阿兹海默症”。听说和见到的这种病例也真不少。我就有一个年轻时的好友,几年前回国去探望,他竟已全然失忆,不认识我了,两眼呆呆地看着我,令我一阵心酸,潸然泪下。

  据说,遗传基因是阿兹海默症的主要原因,我这个朋友的父亲晚年得的便是这个病。另外,据说悲观心态,忧郁症,或许也是容易使人失智失忆的原因。

  就这个问题,我寻思良久:因为老了,容易安于閒逸舒适,便懒于思索,不爱动脑子,久而久之,会不会也是一种病因呢?从另一角度来看,那些勤用脑、爱思考、善写作的人,便很少老而痴呆,有些作家在耄耋之年依然头脑灵活,文思如湧,不断有新作问世──这不似乎能说明多用脑、勤思考可以预防阿兹海默症吗?

  例子很多。老作家马识途今年刚去世,享年一百一十岁。他的长寿十组“三字诀”,其中一组就是“勤用脑,多思考”;他的长寿“五得”,除了吃得、睡得、走得和受得外,就是“写得”,他确实是活到老写到老,于是能留下洋洋十八卷文集。

  语言学家、“汉语拼音之父”周有光,活到一百一十一岁,留下十五卷文集。他和马识途一样,没有“退休”之说,而是退而不休,不知老之将至,勤勉如常,笔耕不辍。当然,人越老,病变越多,精力越差,但他们仍然在写。马识途可用四个字概括自己的一生:“我还在写”,眼睛不好了,就“摸着写”,便有了力作《夜谭十记》。周有光连“摸着写”也难了,便请儿子帮忙,留下《逝年如水──周有光百年口述》。

  红学家周汝昌活到九十四岁,他的生活规律:早晨写感想,午睡后写文章,晚饭后继续写,常写至深夜,不分寒暑,没有节假日,他因此有《红楼梦》研究著作十馀部,《三国演义》《水浒传》和唐宋诗词研究著作十馀部。他曾说:“我耳聋眼瞎了,但我没成为老废物,我的著作的每个字都是我先写在纸上,有核桃那么大,然后由女儿输入电脑。”

  还有台湾作家余光中,近九十载人生中从未停止创作,他有“三只手”:一手写诗,一手写散文,另一手翻译,八十七岁时发表其第二十本诗集《太阳点名》。

  活到老,写到老,其实是中国作家传统的文化精神。我们又会马上想起两个百岁老作家:冰心和巴金。

  冰心是二十世纪同龄人,一九八○年八十岁,这位《寄小读者》的作者又给小读者写信说:“生命从八十岁开始”,她的笔也就没有停下来,当年写的短篇小说《空巢》即获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,后来她的创作便出现第二次高潮,晚年的散文、随笔多为切中时弊、关注国家前途命运的重大社会题材。

  巴金摆脱他所说的“魔法时代”时已七十多岁,为找补丧失的年华,赶紧制定了庞大的写作和翻译计划,一直工作到九十五岁。有的计划没能全部完成,但毕竟写出五卷《随想录》,一部反思历史、说真话的大书,先在香港《大公报》刊出,后陆续结集出版,对当代社会思想具有重大影响。当时他已患严重的帕金森病,写字已很困难,请听他自己所说:“我写字十分吃力,连一支圆珠笔也几乎移动不了,但思想不肯停,一直等着笔动。我坐在书桌前乾着急,慢慢将笔往前后移,有时纸上不出现字迹,便用力重写,这样终于写出一张一张的稿子。”

  巴金在八十七岁时就已“感到精疲力尽”,可当时他又想起了他所崇敬的那位俄罗斯大文学家,撰文表示要“向老托尔斯泰学习”,学他讲真话,“言行一致”,八十高龄离家出走,中途病死在火车站上。另外,他还要学托尔斯泰活到老写到老写到死──他壮年写出《战争与和平》《安娜.卡列尼娜》,晚年写出《哈泽.穆拉特》,去世那年写了一部喜剧,三部短篇小说。

  在《随想录》另一篇文章中,巴金写道:“托尔斯泰虽然走得很苦,而且付出那样高昂的代价,他却实现了自己多年的心愿。我觉得好像他在路旁树枝上挂起一盏灯,给我照路,鼓励我向前走,一直走下去。”

  从阿兹海默症说到帕金森病,从马识途说到巴金和托尔斯泰,看来有点蹊跷,可笔者确实意识到,不论是谁,只要怀着不知老之将至的心态,怀着对自己心仪的事业的热爱心情,即使到老了难免生老病痛,我们也能望见前面路上的明灯,就会脚踏实地走路,勤勤恳恳做事,也就会感到生活得十分充实,领悟到我们人生的真正价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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